失不复得
[咔哒]
档案员
以下为安德烈·拉美欧(Andre Ramao)的陈述,内容有关于三个月内一系列错放物品的丢失。陈述提供于2012年六月六日。音频由伦敦马格努斯研究所档案馆主任,乔纳森·西姆斯录制。
陈述开始。
档案员(陈述内容)
谢谢您借给我您的钢笔。在您把它递给我时我感谢了您,但我不知道您是否会记得。我想知道,您会…忘记您把它借给了我并相信那一直都是我的笔么?也许您会忘记我从一开始曾有支笔,而认为我是个来提供陈述却不带笔的傻瓜,所以您把您的笔借给我了。默认这件事应该是我自己的错,说真的。去假认我确实曾有一支笔这件事。我会尽量保持小心谨慎守住这支笔的。
我从事古董生意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这行大不如从前了。 [紧张地轻笑声] 抱歉,我知道。我一直都这样,试图用玩笑来让自己感到更不拘束。那句话是有后续的,你知道吗。什么笑话的年代太久远了只有古董商才有能力卖出去。我爱那一个;我认为这很巧妙,但在我一生中只笑了那么一次。那就是为什么我清晰地记得买了那个花瓶的原因,我记得那个卖家笑了。
在过去,我从未考虑过从米凯勒·塞勒萨(Mikaele Salesa)这类人的手中购买商品。他在质量上拥有很好的声誉,但是在…合法性方面却可以说是名声不好。我有远不止一个熟人在出售从他那里得到的特别有价值的物品时,却发现它没有正确的进口文件,或是被报告在几年前被盗了。查理·米勒(Charlie Miller)甚至因买下他的乔治王朝时期的饰针坐了一阵子牢,因此一般来说我会对塞勒萨的东西敬而远之,但是…好吧,古董行业大不如从前了,这不是在开玩笑。我不得不在几年前关掉我的店,你瞧。实际的古董不再卖给大众市场了。哦,年轻人会抢购古着服装或在客厅里摆放许多廉价的人造古董复制品,但是一旦他们看到了真品的价格标签?他们便会仓皇逃离。
所以我和我的许多同行一样走了相同的路。 放弃门店,开始仅直接出售高利润商品给可以买得起的特定客户,或在拍卖中转去几个有保证出售的商品。这是如今能维持业务生存的唯一真正的方法,但是竞争非常激烈,而获得所需藏品的水准已变得更加残酷。我不是行业中唯一一位最近软化对从像米凯勒·塞勒萨等人购买商品的态度的。
那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早在三月的时候,当时我非常紧张,所以我讲了我的玩笑。 完全没有准备,几乎是条件反射。我没设想到会有什么反应,真的,我…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大笑。但是他笑了,这突然的,深沉的,嘶哑的笑声似乎不知从哪来的。 之后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讨论生意。但这让我一直记得。笑声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真的没什么。为什么我记得这么清楚?
塞勒萨带我进入他的“展示厅”。门上方有个看似奇特的标牌,但并没有掩盖它实际上只是个仓库的事实。更多的古董仍被放在它们包装箱中,我不禁记下如果他要将所有物品打包下来并在他需要时消失那会有多么快速和容易。不过,我已经购买了一些好商品并保持着谨慎的乐观态度。我购买了一对革命战争时期的骑兵军刀,状态极为良好,还购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一件英国炮兵的外衣,还有一点点零碎的东西。我回想到我有一刻松了口气我并不贩卖图书,因为我看到了几箱装满到要冒出来而且看起来沉重的书卷。不过,我一直在寻找更大的东西。那些会对我那像是山一样的债务造成实际消减的东西。
我是在那个旧中国瓷罐里找到的。是嘉靖时期的,塞勒萨这样说,结构似乎为他提供了证明。釉面和做工都与明朝中后期相符,但实际设计有些…什么不对。不是那个时期的瓷器常见的图片或场景,而是用蓝釉绘制的清晰的细致的几何线条。它们精准地重复着而且似乎我越是靠近看它们就越小越错综复杂。但是它们形成的形状从来没有失去任何精度,无论我多么仔细观察它们都在延续着。效果令人迷惑,并使这个花瓶看起来比实际要小。当我看着它太长时间时它让我感到有些头疼。这太令人惊奇了。
当他看到我的凝视时,拍了拍我的背并给了一个几乎让我窒息的价格。我们讨价还价了一阵,最终达到了我认为只有一点点不合理的价格。我匆匆忙忙地带着购买的物品往家走,对仓库的访问使我感到有点被玷污了,我非常希望这会能让我挺过几个月,最好能挺过几年时间,让我不需要在陷入如此困厄的境地而不得不我需要再去那里一次。我回到家,洗了个澡并吃了些饭然后立即开始为我最近的收购寻找买家。我记得我打算打几个电话,但是我的头痛变得如此严重以至于不得不去早点休息。
问题很快就开始出现了了。起初只是小事。像是我的鞋子。我很多时候不是一个特别注重时尚的人,所以我有三双鞋子。日常使用的舒适的乐福鞋,一双步行靴用于远足,和一双发亮的,抛光过的,皮革布洛克为更高档的活动准备。就这样,我需要参加一个相当高档的拍卖会,所以我准备穿上那双好鞋子,但是哪里都找不到了。不是那双鞋子,不是我放它们的盒子,而是有一个装有两件衬衫的袋子据我所知实际上是我一年前扔掉的。当我问我丈夫,大卫(David),关于这件事的时候,他单刀直入地告诉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鞋子。声称我去拍卖会或聚会时总是穿乐福鞋
我知道这与在这个地方一定听到的一些鬼故事相比,一双放错位置的鞋子似乎很无趣,但这情况有些什么地方感觉很…不对劲。最后我去时穿上了我的乐福鞋。我不记得拍卖会中有谁注意到了。
大约一周后我从塞勒萨那里收到了发票。这是个令人高兴的惊喜,远比我认为我们同意的要低。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仔细查看逐项清单并意识到为什么成本如此之低。他没有像我收取明代瓷器的费用。我承认我在是否向他提及此事的这个问题上有些矛盾,但最后我决定,即使米凯勒·塞勒萨确实与小偷合作,我也不会成为其中之一。所以我打电话给他试图解释这个错误。
当他接电话时似乎心情很好,问我是否尝试了一下军刀,我敢肯定那是个玩笑。我告诉他有一个遗漏了发票的物品,他说不,所有内容都经过双重检查并且是正确的。这时我开始感到可疑,我想他可能试图欺骗我或做些类似的事情,认为他可能正试图让我因某些出了错的非法计划负责。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并详细描述了我们的经历和花瓶,他安静了几秒钟,然后问我是否可以给他发瓷罐的照片。他的语气有所不同,发出请求时他听起来有些奇怪的警惕。我在此刻非常焦虑,但想不到充分的理由不去同意,所以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并将它们发送给他。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再次讲话,而且当他讲话时,他听起来…不一样了。几乎吓坏了,我猜想。他告诉我可以自己留着。不收钱。我再次开始提出不满,但他无视了。我记得他的原话:“我不记得有过那个东西,这意味着它属于你。” 之后他挂了电话。
当然,这一切都非常奇怪,但是即使那样我也没有担心。不像我应该的那样。
接下来是我的书。《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22)的签名副本,我最喜欢的书。从我书架上它的位置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空间。当我问大卫的时候他只是又给了我一个茫然的眼神。我承认我当时几乎快受不了他了。鞋子是一回事,但那本书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指责他开了些愚蠢的玩笑,并试图提醒他我经历了什么才得到它的,飞到美国参加约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最后一次的书展,排队了几个小时然后在那个可怕的夜晚我曾以为突如其来的暴雨会毁了一切。到最后他看起来…确实非常惊慌并开始问我感觉如何。他想知道我在工作中是否承受着很大的压力,我是否有什么想谈论的。我离开了。
也许他是对的。也许我疯了。这样更加说得通,不是吗?它将让这看起来没错。可是不是的。不,如果是真的,那我得需要在此之前疯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想法才得以站得住。我的认知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也许。我不知道了。
这持续了几个月。我上个生日得到的领带,我祖父的茶壶,我从塞勒萨那里买来的外衣,东西只是不停地消失。每一次大卫都会告诉我无论那是什么它都不存在。或者那不是我的。或是我记错了。有一阵子我以为他实际上是在心理操纵我,让我以为我失去了理智,但是当外衣失踪时我再次打电话给塞勒萨。这次他笑了并且告诉我说他并不记得在我来拜访时有卖给我任何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东西。我检查了发票,它不再列在那张清单上了。只是一片空白,在纸上指明曾有字在那里。
我知道这些都是真实的。我知道他们存在过。为什么就没有人会相信我?
这是我开始变得有些被击垮的地方了。老实来说我认为没有人会在我这样的情况下做得更好。在旧的中国瓷罐和失踪之间我还没有得出任何联系。我是说,我为什么会呢。但是我也无法卖掉它。每当我尝试时,都会遇到一些麻烦。对方会忘记发送一封重要邮件,或他们停止回复了。一次我做到将其邮寄到买家手中,但它被立即地退回并附带一张便条询问为什么把它邮寄给她。渐渐地,我开始对这个东西产生怀疑。放在那里,那淡淡的钴蓝色的带有层叠的,令人发疯的图案。试图告诉我一些东西没存在过,那些东西没消失过但我知道它们消失了。
我开始过去看着它,我没有怎么睡觉让大卫很担心我。我知道他正在和各种医生讨论怎么帮助我。曾确实有几次我担心他会把我送去精神病院。这些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帮助。
大约一个月前。我把花瓶放在桌子中央,坐在那凝视着它。注视着它。检查着…上帝才知道是什么。这一直是我上周的一个惯例,进行值夜直到凌晨时分,但是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在它面前睡着了。我不记得我的梦了。奔跑着,也许吧?我知道我早上2点左右被惊醒了。
当我试图从眼睛擦走困意时,我听到面前的桌子传来了声音。那是沉重的书撞在桌面上的沉闷重击声。我看了,果然,那是我那一本《第二十二条军规》,就躺在那奇怪的陶瓷东西前。而且不只有我的书,底座周围有一小堆物体。我的鞋子,领带,甚至我都不记得丢失了的东西。它们一个个地从花瓶的瓶口出现跌落到桌子上。无关它们的大小,它们看起来都能被容纳。
然后一切都大量涌出的时刻到了。我看到了所有丢失了的的东西,然后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这一定都结束了。还有什么有有可能会出来呢?我便看到了苍白形态的又长,又细的指尖开始悄悄出现在陶罐的唇沿。我记得那时觉得那肯定不是一个生活在陶罐里的普通人,因为那指甲太脏了。在那种时刻想这样的事是很奇怪吗?
我跑了,当然。转身冲刺跑出了大门跑上街道直到早晨才回来。也许我应该打电话给警察,除了在树下颤抖了几个小时外我不在状态去做太多事。大卫他不见了。我给自己了一个短暂的期许也许他只是离开了我,也许他会因为离婚而逃走了。但不是的。给房屋协会的一个电话确认了,就他们已知而言,我一直独自生活。
我想摔碎那件东西。我想将它那疯狂的图案猛砸在地然后踩在其上直到除了粉末什么都不剩。但是它也消失了,当然了。我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它。不过,它仍在继续拿东西。对您的笔感到抱歉。
档案员
陈述结束。
在我过于深入地了解该陈述的背景之前,我觉得我应该提到一些会使它有所不同的观点。蒂姆实际上设法找到了拉莫先生的结婚证的复印件。它存在着,签名过,注明日期且为官方文件,其中一半为空白。文件中只有拉莫先生的详细信息,如果不是出于此陈述的内容,则看来他与任何人都没有结婚。但是他曾结婚过。
这不是米凯勒·塞勒萨的名字第一次引起研究所的注意。即使不理会他在0112905号档案中扮演的偶然角色,他似乎也有某种技巧来定位会展现…令人不安的现象的物品。我相信证物储藏部门区域中一些更奇怪的东西是从他那里购买的。那一直是…
呃啊。呃。
[椅子尖锐的拖动声]
我看见你了……
[重击声……架子倒下的声音]
[惊讶的呼声]
[开门声]
萨沙
还好吗?
档案员
啊…还好。一只…蜘蛛。
萨沙
一只蜘蛛?
档案员
是的。我试图杀死它……架子倒塌了。
萨沙
我发誓,便宜的架子真是……你打到它了吗?
档案员
啊……我希望如此。应该吧。这令人难受的,圆鼓鼓的东西。
萨沙
[轻笑声] 好吧,我不会告诉马丁的。
档案员
哦,我的天。我不认为我能再被上一堂有关他们对生态系统重要性的讲座了。
[拖拽声]
什么?
萨沙
快看。
档案员
哦…嗯…架子倒下时砸凹了,我猜。
萨沙
不,它,它通过去了。我,我以为这是外墙?
档案员
它应该是的。
萨沙
嗯。我,我想这只是石膏板。
[细微的碎片声]
你有发现什么吗?
[寂静,湿滑的蠕动声逐渐变大]
档案员
不,我不认为,这…
[蠕动声增强]
萨沙,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