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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打开

档案员

以下为约舒华·吉莱斯皮(Joshua Gillespie)的陈述,内容有关于他保管一口看似空着的木棺的一段时间。陈述提供于1998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音频由伦敦马格努斯研究所档案馆主任,乔纳森·西姆斯录制。

陈述开始。

档案员(陈述内容)

一切都是从我和几个朋友去阿姆斯特丹度假时开始的。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你都猜对了。我们都是二十出头,刚刚毕业,想要在欧陆花上几周疯玩一场,剩下的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到。我能说只有很少一部分时间我是完全清醒的,而表现得清醒的时候更少。不过我有几个朋友比我还要糟糕,有些时候他们甚至都应付不了他们自己。

这可能就是我那天早上独自出门的原因——我不太清楚具体日期是哪天,不过是五月中旬。其他人都还宿醉未醒,我决定要趁着荷兰早上阳光明媚的时候出去散个步。与其他人一起还在卡迪夫学习时我读的是建筑专业,因此我很期待能够独自一人花上几个小时在阿姆斯特丹市中心徘徊,仔细欣赏建筑。我并没有失望——那是一个很美的城市,不过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任何地图或者导游书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彻底迷路了。

我并没有特别担心,因为此时仍是午后,而迷失在小巷中则是我一直想要尝试的一件事。但我还是决定我应该仔细想想要怎么才能找回到伊兰特大街(Elandsstraat)上我和我朋友住的地方。我最终找到路回去了,但是我一句荷兰语也不会说,所以花了很多的时间坐着电车背道而驰。

当我回到伊兰特大街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我感到十分疲惫,所以决定随便去一家烟馆坐一坐,在去和其他朋友汇合前休息一下。我不太确定我在那里坐了多久,但是我确切的记得当我意识到我不是孤身一人坐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试着形容过那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很多次,但这很难。他个子不高,非常矮,带着一种很奇怪的沉重感。他的头发是棕色的,我觉得,剪得很短,胡子刮得很干净。他的脸和衣服都十分的不起眼,我越仔细想要想起他长什么样,就越难记的清楚。不过实话实说,我更倾向把这归咎于叶子。

那人自我介绍说他叫约翰(John),并问我过得怎么样。我尽可能的回答了他,他点了点头,说他也是一个身在异乡的英国人。我记得他就是这么说的,因为我当时觉得他用词十分奇怪。他说他来自利物浦,但我不记得他有任何口音。他说他在找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来帮他一个忙。

尽管我飞的很嗨,但当他说到这最后一句的时候我还是马上怀疑起来,摇起了头。约翰说不会是特别麻烦的事,只不过是帮他照看一个包裹,直到他朋友过来把包裹取走,而且他会给我丰厚报酬。我以为他说的是走私,正想要拒绝的时候他将手伸进了他的……外套,好像?然后掏出了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万英镑。我知道;我数过了。我知道这会是个十分愚蠢的决定,但是我记得我的朋友理查德(Richard)告诉过我他第一次来荷兰时将一磅大麻偷运过海关时是多么的容易。而且我手里拿着那么多现金……

我答应了。约翰笑了,感谢了我,说他会和我保持联系的。他离开了烟馆后我马上开始因为我答应了这件事开始恐慌。我想追上他,把钱还给他,但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我,将我困在了我的座位上。我在那里坐了很久。

之后几天发生的事,除了担心着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约翰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小心翼翼的没有花掉任何他给我的钱,并且决定了下一次见到他时马上把钱还给他。我会告诉他我搞错了,不能接受他的钱或者帮他照看东西。我试图让自己高兴起来,但是这像一个阴影一样一直笼罩着我,我没法停止去想这件事。我等了好几天直到旅游结束,但是他从来没再出现过。在登机回家之前我强迫性的不停检查着我的行李箱,以防有人偷偷把什么东西放了进去,但是里面什么陌生的东西都没有。我和我的朋友们飞回英格兰时还嗨着,我的大衣口袋里塞着一万英镑。太难以置信了。

直到差不多一年之后我才有足够的信心去动用这笔钱。我在伯恩茅斯(Bournemouth)的一家小建筑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搬到了南海岸。工作要求的经验不多,工资也很少,但是这是我在我的领域里找到唯一一份工作,所以我搬去了哪里,希望自己能在一两年之内积累一些经验,能够升职。

伯恩茅斯是一个不小的镇子,尽管没有我想象中田园牧歌一样美好。考虑到我的起步工资,自己单租一间房有点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在那里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是很想和陌生人同租,于是我决定了动用一些前一年在阿姆斯特丹得到的钱。我推测这时他们不太可能再找到我了——约翰与我谈话时我没留下任何联络信息,就连名字也没有。如果过去一整年内他们都没找到我,那他们现在能找到我的概率就更少了。并且,如果真的是像我怀疑的那样,这是一笔毒品走私的生意,那一万英镑对他们来说可能不是一笔大钱,不至于追踪我这么远。虽然现在听来这很傻,但我当时还刚刚蓄起了胡子,所以觉得很难有人能认出我是同一个人。所以我花了一点约翰的钱,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三角区租了一套挺好的一居室公寓,几乎马上就搬了进去。

大约一周之后,我正在厨房里切早餐吃的水果,突然听到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看到了两个脸色通红的送货员。他们两个正搬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显然是花了大力气从狭窄的楼梯间里搬上来的。他们问我是不是约书华·吉莱斯皮。我告诉他们是的,他们说有一个寄给我的包裹,然后挤进了门厅。

他们看起来不像我认识的任何一家快递公司的送货员,也没有穿任何制服。我试着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但是他们把盒子放在了地板上后就马上离开了。他们两个都超过六英尺高,十分高大,所以即使我想阻止他们离开我也做不了什么。门在他们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只留下了我和这个包裹。

包裹有大概两米长一米宽,进深也是差不多一米。盒子的开口用胶带封着,上面用很粗的花体字写着我的名字和地址,但并没有任何回信地址或邮戳。这时候我已经马上要上班迟到了,但我还是决定我不能不清楚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就把它留在这。所以我从厨房柜台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划开了封住了盒子开口的胶带。

里面是一口棺材。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但绝对不是这个。我扔下了小刀,目瞪口呆的盯着。棺材是用没上漆的淡黄色木头做的,被一根粗铁链捆着,在棺材顶端用一把沉重的铁锁锁着。锁是锁着的,但钥匙就插在锁孔里。我伸手要拿,这时才看到棺盖上还有其他两样东西。其一是一张对折的纸条, 压在锁链下。我拿起了纸条。另一个则是几个字,大概三英寸高,深深的划在棺材板上。这几个字是:请勿打开。

我慢慢的将伸向铁锁的手收了回来,不太清楚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地板上,倚着墙壁,盯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走廊里的怪异物件。这时我想起了对着的那张纸条,打开之后上面只写着:“万分感激的交付于你——J”。奇怪的是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和我在阿姆斯特丹遇见的那个怪人有关系。他告诉我他想让我帮他照看一件包裹。这就是他所说的包裹吗?我原来要帮他照顾一具尸体?谁又会来把这东西取走?什么时候?

我请了病假,坐在那里盯着棺材,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有几个小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还是硬着头皮向它走去,直到我的脸离棺盖只有几寸远。我深吸了一口气,想看看我是否能闻到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有。这里面如果有一具尸体,那这尸体还没开始发臭。也不是说我真的知道尸体闻起来是什么味道。那时候刚刚入夏,所以这具尸体刚去世不久。如果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的话。我起身时手碰到了棺材的木头,棺材是暖的。非常温暖,像是在太阳下晒过几个小时。这让我感到十分的不舒服,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我决定要给自己泡一杯茶。站在水壶旁我终于送了一口气,因为从这个角度我看不见在走廊里的东西。我可以视而不见。我倒完茶之后也没有动;只是站在厨房里小口喝着茶,甚至没有注意到茶水还是太烫根本不是能喝的温度。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走回走廊时,那个棺材还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紧紧地抓住了铁锁,拔出了钥匙,放在了门边桌上。然后我抓住棺材和链条,开始把它往公寓里面拉。棺材的触感十分奇怪:木头摸起来还是令人不安的温暖,但是铁链摸起来却像任何一块其他的铁块一样冰冷,很显然没有吸收任何热量。我的衣柜放不下这个东西,所以最后我只是把它拖进了客厅推到了墙边,尽可能的在视线之外。我把纸箱剪碎了,和其他的垃圾一起丢到了外面。就像这样,我家里开始储存起了一口棺材。

那时我默认了那里面装的都是毒/品,至少就我对情况的了解和假设而言。为什么有人会把这种东西藏这么引人注目的东西里或者交付给我这样彻底陌生的人这种问题,我猜都猜不出个答案来,但我决定还是想的越少越好。接下来几天我尽可能的避开了我的客厅,因为靠近那个东西使我感到十分紧张。我还一直注意着是否有腐烂的气味,能表明棺材里藏着的到底是否是死尸。但我从来没闻到任何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的没在那么在意我这个神秘的差事了。

棺材到了一周后,我终于开始重新使用起了客厅。大部分的时间我只是在看电视,偶尔看一眼纹丝不动地棺材。有一次我胆子大了点,甚至把它当桌子用了。我当时正在喝一杯橙汁,心不在焉的把杯子放在了棺材盖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干了什么,至少直到我听到棺材盖下面有动静传来。我呆住了,仔细地听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希望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但是动静又来了——轻柔但是持续不断的刮蹭声,就在我刚刚放杯子的地方下面。声音是缓慢并有意识地产生的,在我的果汁表面轻轻荡起涟漪。

不用说,我吓坏了。更重要的是我是非迷惑。棺材已经在我的客厅里待超过一周了,用铁链锁着,纹丝不动。如果当初送来的时候里面有活物,现在还活着的可能性太小了。而且如果里面的东西能够活动,为什么之前没有制造出任何声音?我轻轻的拿起了我的玻璃杯,刮蹭声马上停止了。我又等了一会,思考着我有什么选择,然后把杯子放在了棺材盖的另外一端。大约四秒钟之后刮蹭声又开始了,这回更加迫切。

当我这回把玻璃杯拿走时,刮蹭声花了五分钟才停下来。我决定不再做任何进一步的实验,而是十分慎重的决定了忽视它。我觉得在那一刻我要么需要用那把厚重的铁钥匙打开它亲眼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者是遵循刻在棺上的指示无论如何也不能往里看。有些人可能会说我是个懦夫,但我选择了后者,我决定在它还住在我的公寓里的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少的与其打交道。好吧,我猜“住在”可能并不是最正确的说法。

之后有一天下雨的时候我知道我做了正确的决定,因为我听到棺材盒开始呻吟了。那是个周六,我一整天都在家随便读了点书。我在伯恩茅斯没有几个朋友,客厅里有个诡秘的棺材使我不太愿意与人打交道,以防有人来上门拜访,所以我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一个人呆着。

在我的客厅被这东西占据之前我也不怎么爱看电视,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呆在我自己的房间里读书。我记得我刚开始读迈克尔·克莱顿的《失落的世界》,外面就开始下雨了。雨下的很大,十分猛烈,是那种没有风吹,直落下来直到一切都阴暗又潮湿的雨。我记得刚过中午,天就已经多云阴沉到我得起身去把灯打开了。就是那时我听到了。

那声音低沉又柔和。我看过《活死人黎明》,我知道活死人的呻吟声听起来是怎样的,但那并不是。那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某种旋律。听起来像歌声,但像是被二十英尺厚的土壤所掩埋着的。最开始我以为声音是从楼里其他公寓里传来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我走进客厅,站在门口,看着那密封的木盒子在雨中继续那轻柔,音乐般的呻吟。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已经决定了不去打开它,这件事让我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所以我只是回到了我的卧室,大声放起了音乐好来淹没那些声音。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个月。如果棺材上放了东西,里面的东西会开始刮蹭,下雨的时候就会开始呻吟,就只是这样而已。我猜这证实了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习惯任何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偶尔考虑过把它处理掉,或者来找你们这样的人来调查,但是最后我发现相比于棺材本身,我更害怕的是将棺材托付给我的人。所以我保住了这个秘密。

唯一使我感到焦虑的是睡眠。我认为它在让我做恶梦。我不记得我的梦了,从来没有记得过,如果我做了噩梦也是一样——我不会记得它们,现在当然也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我经常在恐慌中醒来,掐着自己的喉咙,挣扎着呼吸。我还开始梦游了。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是寒冷把我唤醒的。那时正值寒冬,而我睡觉的时候通常会把暖气关掉。我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在那里。我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站着,俯视着棺材。更让我担心的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手里攥着它的钥匙。

这显然让我很担心。我甚至向我的医生咨询过这个问题,他推荐我去了附近医院的睡眠诊所,但是我在诊所里时这个问题从没出现过。我决定把钥匙藏在越来越难以够到的位置里,但是我依旧手里攥着他醒来,我开始恐慌了。当某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我已经把钥匙插到锁孔里,而且据我所知,马上就要开锁时,我知道我必须要找到一个解决方法。

最后我所做的可能有点过于复杂,但是十分有效:我会把钥匙放在一碗水里,然后放进冰柜里,用一大块冰把要是包裹起来。我有时还是会发现我梦游找钥匙,但是冰的寒意总是能在我做任何事之前把我唤醒。到最后这只不过变成了我日常生活中的又一部分。

我像这样生活了快一年半。可笑的是恐惧可以像饥饿一样形成一种习惯——在某个时候我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照看这个棺材的时间即将结束的第一个预兆是,那天开始下雨时只有寂静。

起初我并没注意到,那时我已经习惯了每到快下雨时马上放音乐,但是几分钟之后我发现并没有需要掩盖的声音。我关掉了音乐过去查看。客厅一片寂静。然后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很轻柔客气,但是在安静的公寓里听起来像一声响雷。我知道我开门时会看见什么,而我的预感是准确的。门外站的是约翰和那两个送货员。

就像我说的,看见他们并没有使我感到惊讶,但是他们看到我似乎有些吃惊。我问他们是不是来取棺材时,约翰不得不花了几秒钟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我。

他说是的,并且希望它没给我带来太大麻烦。我委婉的问候了他的母亲,他没给我回应。当我把钥匙从冰柜里拿出来时他看起来确实对我有些刮目相看。我甚至没有尝试解冻它——我是如此渴望着能把这个东西从我生活中赶出去,以至于我只是把碗摔在了地上摔碎了冰块。我看着约翰从地上捡起了冰冷的钥匙,告诉他们它在客厅里。

我没有跟着他们。我并不想要看到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个棺材的。我不想看到他们是否打开了它。当尖叫声开始时,我不想去看到底是谁是在尖叫,也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在两个送货员抬着棺材出门后才从厨房出来。我跟着他们下了楼,看着他们在大雨中将它锁在了一辆标有“布里康与霍普物流(Breekon and Hope Deliveries)”的小货车里。然后他们开车走了。约翰的踪影无处可寻。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我不久之后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搬到了伦敦,现在我尽量不去想太多。

档案员

陈述结束。

听到我的家乡并非完全没有灵异事件和诡异的故事总是令人高兴。冰淇淋,海滩和无聊都挺好,但是我很高兴伯恩茅斯也有自己的灵异事件。话虽这么说,吉莱斯皮先生的陈述由吸/毒开始,并且完全缺乏确凿的证人,这意味着这只不过是一个怪异的故事。当研究所第一次调查时,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个有刻字的棺材的存在,并且实话实说,在将近二十年后我认为这份陈述并不值得任何人为之浪费时间。

虽然这么说,我昨天确实向蒂姆提到了这份陈述,显然他自己也做了一些调查。事实上,布里康与霍普确实存在,是一家在2009年破产了的物流公司。不过他们的总部是在诺丁汉,在伯恩茅斯北部,有比较远的距离。如果他们确实保留了物流记录,也再也找不到了。

然而有趣的是,吉莱斯皮先生所提供的这一切所发生在的公寓地址。管理这个项目的房产协会确实保留了大量的住户记录,包括过去四五十年的记录。从蒂姆的发现来看,吉莱斯皮先生是那两年间整栋楼的唯一一位住户,其他七间公寓全部是闲置的。在他离开后再没有人搬进来,这栋建筑则被卖给了一个开发商,在这份陈述被递交之后不久就被拆除了。

可以预料到的是,在90年代时为那个房产协会工作过的人都不在了,虽然蒂姆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我们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吉莱斯皮先生独自一人在一栋规模不小的建筑里生活了两年,守着一个旧木棺材。

录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