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入胜
档案员
以下为多米尼克·思维恩(Dominic Swain)的陈述,内容有关于他在2012年冬季暂时保留的一本书。陈述提供于2013年六月二十八日。音频由伦敦马格努斯研究所档案馆主任,乔纳森·西姆斯录制。
陈述开始。
档案员(陈述内容)
我在西区的几家剧院做舞台技术人员。虽然我主要负责灯光,但是很多小剧院付不起人数较多的技术团队, 所以我们一般什么都得干一点。我猜我说这些跟我的遭遇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说明我不是什么游荡大街的闲散疯子。我有正经工作,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是那种会异想天开的人。
那天,我本来要去诺丁山的大门剧院看日场的《特洛伊妇女》。我的一位朋友,凯特琳·门德斯(Katherine Mendes)在其中出演,并且一直都邀请我去为她捧场。我们曾经在《海鸥》制作组共事过几年,当时擦出过点爱情的小火花。正巧这个时候我刚分手,所以还很期待和她重聚,看看还能不能让当年的火花复燃。最后我决定在十一月十日的周六下午场去看她的演出。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们在两个不同演出的制作组工作,晚上都忙着,所以因为时间冲突来来回回变了好几次安排。
所以,那个周六下午我到了诺丁山门站,为了消磨演出开始之前的一两个小时四处闲逛。我平时基本不怎么去诺丁山附近,那里的消费水准在整个伦敦都算是高的。我不知道你对舞台技工这个工作了解多少,但是我们并不算是什么高薪职业。反正我隐约有点印象这附近有一家乐施会(Oxfam)的慈善二手店,我之前在这里买过一件品相相当不错的短款旧军大衣,它后来成了我最喜欢的几件外套之一。我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家店,花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看了看衣服和一些小物件,结果让我有点失望。这家店比我想象中的要小不少,而且里面摆的多数都是跟其他慈善二手店类似的无聊玩意。我决定去看看他们卖的书,要不是因为我手头还有不少富裕时间,一般我都没有那个闲心去看的。
我在科幻和幻想类的架子上找到了一本书。一开始我以为它是什么书的人造革装特别版而已,并且确信定价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这本书标价只卖四英镑。但是这本书给我一种特别的感觉让我多看了它一眼。当我拿起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封面是真皮,应该还是小牛皮,摸起来相当柔软。当然我不是什么书籍专家,但是这本书看起来有点年岁了。因为书页不是完全对齐的,证明它可能还是手工装订的。这本书没有书套,而且封面上也没有标题,但是在书脊上能看到几个已经褪色的烫金字《Ex Altiora》。我小的时候在学校学了一点拉丁语,但是已经疏于练习了,所以还请你原谅如果我的翻译不够准确到位。但是我记得这个词的意思是“从高处来”或者是“高不可及之处”。
我当时极为震惊,这本书的价值显然比它的标价要不知道高多少倍。如果将它上架的柜员稍微多留一点意,这本书就应该会呆在他们放值钱捐物的玻璃展柜里了。我潦草的翻了翻这本书,因为整本书应该都是用拉丁语写的,所以我基本上也没能看出来它讲的是什么。整本唯一的英语应该就只是藏书票上的一句“尤根·莱特纳(Jurgen Leitner)图书馆藏书”,而且书没有署名作者。书里面有几张黑白插画,看起来是木雕版画。每幅画上要么画有着一座山或是一个山崖,有一张插画上画的看起来像是空旷的夜空。我在看着那副画的时候有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就像我好像要跌落进去一样。我的胃钻疼了一阵,差点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手把书掉到地上。
我想好了决定要买下它。即便是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能读懂里面说了什么,至少它看起来要比标价值钱太多。我觉得不告诉他们这本书很值钱有点是在占人便宜,像从慈善机构偷了钱似的。但是转过头来想,我又不是这家店的定价员,而且这本书真的让我非常好奇。在柜台的女收银员在我结账付款的时候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出了商店大门,想找个咖啡馆坐下来再仔细看看这本书,但是一看表我才察觉。我不知怎么在那家店里逛了一个小时,现在基本上已经快到凯特琳的话剧开幕时间了。我小跑到了剧院,幸好及时赶上了。
话剧看着还可以。我从来都没对古希腊戏剧有过什么兴趣,这个制作也没有好到能让我突然对它产生兴趣。凯特琳的表演非常完美,必然的,但是其他演员的演技都很路人。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戏剧评论家,而且我也没完全集中注意力去看,职业强迫症让我确信那个舞台的灯光肯定有什么问题。整部戏从始至终我都能隐约闻见一点臭氧的味道,这让我十分担心。我除此之外唯一一次在剧院里闻见臭氧的味道是因为我的舞台助理定错了灯泡,结果我们在投影机里装上了一个汞氙灯 – 那种用来给医疗设备做紫外线消毒的的灯。好在我及时发现了问题,但是我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强烈的臭氧味道。显然,其他人好像根本没有察觉这件事,而且我也没能看出来他们的灯光器械里有什么能造成这味道的设备,所以我决定尽可能无视这件事。
演出结束后,凯特琳和我在去各自的晚班之前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我非常遗憾地发现当年她吸引我的特点已经消失殆尽了,即使我们在一起畅聊了几个小时,事实非常明显我们应该不会继续深交了。我倒是给她看了那本书。她懂的拉丁语比我还要少,但是很看好这本书。她说这本书看起来很值钱然后劝我拿去估个价。她没有仔细看这本书,说那些插画不知道为什么刺激了她的眩晕症。
我离开了之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我轻松的完成了我当天的场次,在庭院剧院的莎剧《无事生非》。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在跟舞台监督和几个演员一起喝了一杯之后,我一点都没有困意,所以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金汤力然后开始研究起那本书来。令人惊奇的是,从我十二个小时之前买下那本书到现在,我的拉丁语水准一点长进都没有,所以想读懂这本书肯定是免谈,但是我更深入的研究了一下那几幅插画。我算了算那些插画大概得有十好几张,多数都是山峰或是山崖,但是有一张看起来更像是个尖塔,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笼罩着附近的荒野,隐约有几只小鸟在顶空盘旋。然后就是那张空旷的夜空。我从来没有过任何恐高症状,但是看着那张插画我感觉……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真的没法盯着它看很久。它好像是个无底深渊,感觉在它面前能做的就只有跌入进去。更让我奇怪的是这幅画里除了黑色的阴影排线和几个不写实的星星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能是比例之类的问题让我产生了那种不适感。
我决定听凯特琳的建议,这本书确实应该是价值不菲的古董,所以我就试图查了查跟它相关的信息。拉丁语大概是在十八世纪末期开始慢慢被学术界遗忘的,而且我不觉得这本书能追溯到那个时代。从那之后拉丁语只适用于宗教文献,这本书看起来也不像是写满了祷文。试图搜索“Ex Altiora”这个关键词也没能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 这个词在几篇旧祷文里出现过,有一个叫“Altiora”的公司,还有一些意大利语的跟足球有关系的东西,但是没有什么跟我手里这本书有相关联系的信息。搜索尤根·莱特纳也没什么收获。搜索出来一个澳大利亚音乐人和几个脸书页面,但是他们名字里的字母“u”上面都有两个点(ü),和书上的名字不一样,而且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起来像是有一间奇异拉丁语文学个人图书馆的。唯一一个看似能有一点点联系的信息是一个易贝网上2007年的售卖页面。拍卖的标题是“所罗门之钥 1863 为麦克格里根·马瑟斯(MacGregor Mathers)和 尤根·莱特纳所有”,然后以1200磅的价格被一位用户名是“grbookworm1818”的已注销用户拍下。描述里没有照片 – 只有标题和买家信息。我决定就看到这里然后准备睡觉。我觉得我好像做了个噩梦,但是我记不清细节了。
第二天我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但是我把上班前的几个小时都花在了联系我在网上查到的书商上。他们都认为这本书大概有一百到一百五十年左右,而且说书看起来是定制订装的。多数书商愿意以几百磅的价格从我这买下来,但是事已至此我更关注的是有关这本书的信息。不幸的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听说过这本书,或是知道跟这本书的内容。
最后一位书商认出了尤根·莱特纳这个名字。她告诉我莱格纳在九十年代的文学界是个挺响亮的名字;一个富得流油的北欧隐士不吝金钱的购置他看上的书籍。据说他经常会雇人将抄写过的手稿定制订装,甚至雇佣作家将他写的大纲写出成稿 – 虽然她并不知道哪些作家为莱特纳干过活。他大概在九五年左右的时候销声匿迹的,但是她记得他过去经常跟莫登区的“针孔图书(Pinhole Books)”有密切的商业往来,她给了我公司主人玛丽·凯(Mary Keay)的联系方式。
我在那之后完成了我的剧目,这个剧目的最后一场,事实上,虽然我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灯光指示,但是我的脑子里只有那本书。我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好像就离我不远。而且整场剧我都能隐约闻到些许臭氧的气味。或许是臭氧?那里面夹杂着一点别的东西,是我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的气味。每次我感觉就快要想起来的时候,我就会感觉一阵眩晕和恶心逼迫我险些跌倒。
我没去参加之后的剧组聚会,反而独自一人在十一月的寒风中散步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大概至少得有几个小时,但是让我感觉很舒服,就像是我唯一能做的事。走路就像是自由落体一样自然。直到一个男人在我几乎快要撞上他的时候朝我的大吼停下了我的脚步,观察了一下周围。我并不知道我在哪。我拿出手机打开导航想找到最近的地铁站的时候发现,我离莫登站只有一街之隔。一阵眩晕突然袭来,当我抬头定睛观察面前的这栋建筑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惊讶的发现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针孔图书 – 需提前预约”,边上是一扇没有标记的深色木质大门。我按下了门铃然后静等回应。
开门的女人跟我想象中的截然相反。她岁数很大而且骨瘦如柴,她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每一寸皮肤上都有着一些我不认识的文字的刺青。她身后是一段台阶,我能听见楼上传来音响里大声放着的死亡重金属。我好奇她的邻居有没有抱怨过她凌晨两点还放这么大声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我为打扰到了她而向她道歉,并且询问了她是不是玛丽·凯。她冷哼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的问我有没有预约。我从我的包里拿出了《Ex Altiora》打开给她看藏书票上莱特纳的名字。她的眼睛一亮,转身走上了台阶。她进屋的时候没有关门,我就当这是邀请我进去的意思。
我们进到了一间狭小的房子,里面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书,满到我得小心的跟着她以防在这个书海迷宫中迷路。我突然意识到她在跟我讲话,而且并不在意我能不能从震耳欲聋的死亡重金属中听到她。她说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莱特纳的书了,即便是“她的杰洛德(Gerard)”一直在帮她寻找着。她也无意说明她的杰洛德是谁。这位古怪的老太太看起来并没有详读这本书的打算,反倒是问我愿不愿意看看她的那本。我只是点点头。我完全没有涉足过这个领域,我连这领域具体干什么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到现在我也没有闻见臭氧的味道。
我跟着玛丽·凯进到了一个脏乱的书房。这个房间本来就很小,再加上每面墙都有着放满了书的书架,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加拥挤。房间主人立刻就开始寻找,自言自语的说着“他”会把那本书放到哪里去的话。我就尴尬的站在一旁,尽量不去直视那位老妇人,但是也不敢做什么其他的事。除了书架以外,房间之中只有一张年头很久的桌子和一把老旧的椅子。桌子上面放满了白纸,同时还放着鱼线和刀片。我觉得当时我根本都没去关心她要用这些东西干什么这件事能非常清楚地说明我当时的精神状态。
反倒是,我的注意力被墙面没有被书架遮住的一幅画吸引了过去。上面画的是一个眼睛。细节清晰至极,甚至让我一开始以为那就是一张照片。但是随着我不断地观察,我能看到其中的对称图案组成了整幅画面,我真正看到每个小的图案的时候我已经很难再从新看到起先的眼睛了。在画的下方有三行字,是用花体写的绿色的字:“赐予吾等破开无视之视。赐予吾等察觉异香之嗅。赐予吾等知悉潜音之觉。”
这时候玛丽·凯已经端着两杯茶回来了。我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而且我也不记得我向她讨过已经递到我手里的红茶。她问我喜不喜欢那副画,然后告诉了我这画是她的杰洛德画的。她说他曾经是个很有天赋的画家。我哼了一句话表示同意,我不记得当时说了什么,随后看了一眼手里的茶。她没问我要不要加奶,而且现在又开始忙着翻箱倒柜的找那本书,她的茶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我啜了一口茶以示礼貌,但是这茶味道诡异,像是灰尘和烟的味道。我觉得它可能曾经是立山小种,但是估计已经放置过久了。
最终,玛丽终于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那本书,从书架上拿了出来。她递给了我那本书,第一眼看去,这本书几乎和我的《Ex Altiora》一模一样,除了它的皮革封皮比我的看起来更新一点。这本书上面也没有标题,但是打开书我发现这本书上面是用着我根本看不懂的文字符号写的。这本书里没有任何插画,同时唯一的英文也只是藏书票上的“尤根·莱特纳图书馆藏书”。就像我的一样。玛丽告诉我书上的文字是梵文,但是当我问她她能不能看懂的时候她直接开始大笑了起来。
她拿过了那本书径直往书桌走了过去,书桌上吊着一个没有灯罩的灯泡,向整个屋里投着清晰的阴影。她刻意的将书放在了那些阴影中等了几秒,然后将书递给了我。我这时才注意到重金属音乐已经不再放了,整个屋里被寂静充满。我翻开了书,有一瞬间我因为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变化而感到疑惑不解。我依旧看不懂书上的文字,而且我也么有什么新的感觉。我把它拿近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东西轻轻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在脚下看到了骨头。看上去像是小型动物的骨头,但是每一个都有着些许并不自然的弯曲或是变形。正在我盯着它们看的时候,玛丽·凯从我手里拿走了书并再次将其放在了阴影之中。更多的骨头掉落了出来。她重复了几次,直到我们脚下堆了一摞才收手。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我的头正传来阵阵剧痛,同时这个拥挤黑暗的房间,那个陈年红茶和这些古老书籍让我觉得压抑窒息。我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问她我的那本书是不是也能搞出来这些事。玛丽·凯笑着对我说让我自己试试看。我便开始翻看这本书。虽然我没有将它放在阴影下,但是我能明显感觉到变化。不知如何木板雕刻的线条更清晰了,在每一幅画的背景里出现了新的线条,粗实且漆黑,从天空中延伸下来。当我翻到那副空旷夜空插画的时候,它上面出现了一个锐利的,像树枝一样扩散开来的形状。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形状。我的胃一阵抽痛,好像地板突然不见了而我正在下坠似的。
我勉强站稳,咕哝了一些借口想要离开。那臭氧的味道再度袭来,比以前更浓烈,我必须得到外面透一下风。我在匆忙赶着出门的时候摔到了楼梯下,擦伤了腰还崴了脚,但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一瘸一拐的逃离了那里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本书。
那个插画里像树枝一样的图案叫李庭博图。它展现的是高压电流在沿着绝缘材料,像是玻璃或是树脂中分流的形态。我知道这个图样是因为我的童年挚友曾经因为我遭到雷击,背上有类似样式的疤痕。他的名字是迈克尔·库鲁(Michael Crew),我们当时有八岁大,在我祖母家附近的田地里玩耍。暴雨来的时候迈克尔说我们应该回家去,但是我想继续在雨里再玩一会。我告诉了他,他也只好叹口气然后同意了我。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一道雷劈了下来。事情发生时的雷声大的盖过了他撕心裂肺的哀嚎,但是那股气味我一生都忘不了:那浓烈的臭氧味道,加之隐约的炙肉的味道。迈克尔最后幸存了下来,但是那道枝干一样的伤疤,会跟随他一辈子。
到家的时候我竭尽全部注意力把自己搬上了楼,即使靠在我的沙发里还是让我感觉那股下坠感挥之不去。臭氧味道浓的让我感觉几乎不能呼吸。我没去看那本书,就只是躺在沙发上。我感觉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但是我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敲门声终于响起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足够冷静的去应门了。大概。我还是花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给自己打气才打开了门。门外的人没有继续敲门,但是我确定他也无意离开。我伸手抓住了门把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皮大衣的男人。他的头发被染成了不自然的黑色,胡子拉碴看起来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过觉一样。我问他是不是杰洛德·凯。他说他是,并且说他想要看看我那本书。我沉默的点了头让他进屋,他随后关上了门。
我将那本书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杰洛德对它仔细端详了一阵,但并没有打开它。最后,他点了点头然后向我出价五千磅买下它。他报价的时候我差点没笑出声。那怕他出十分之一的价我也会把书卖出去的。我甚至想要书送他,如果不是因为感觉那样…可能不算数的话。这感觉很难解释。我并不在乎他想要用这本书干什么,我只是想赶紧处理掉它,所以我同意了。
杰洛德看起来并没有很激动。他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向大门走去,跟我说他去拿钱回来。我没有试图阻止他。他关上门离开了,房间里现在又剩下我一个人。整个流程可能花了不到一分钟。
我坐在那,静静的等他回来。那感觉难受极了,我需要找点什么事情让我从这诡异的气味中分散一下注意力,所以我决定在网上找找关于杰洛德和玛丽·凯的信息。搜索他们的名字的时候,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但是绝对不是2008年的一个报导玛丽·凯被谋杀的新闻页。警察在九月底的时候清查了她家,原因是邻居投诉说她家里传出来异味。她的尸体在书房里,死因被断定是服用止疼片过量,但是被判为谋杀案的原因是“有死后大量解剖手段遗留痕迹”。大片她的皮肤被剥落下来,在钓鱼线上晒干,挂满了一整间屋子。那篇报道上有一幅玛丽·凯生前的照片,毫无疑问照片上的人和我在莫登见到的是同一位老妇人,尽管照片里的她还有着头发而且身上也没有任何可见的刺青。
随后我疯狂地寻找任何有关他们的信息。其他的很多文章是关于杰洛德谋杀母亲的开庭审理。显然他被找出有足够的证据而认定为凶手,纵使没有任何一篇报道知晓证据是什么。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杰洛德回来了。
我打开了门。犹豫了一下想不让他进来,但是我知道他会在那里一直等着,那充斥了我全部观感的浓烈臭氧味道让我几乎不能思考。我没法在他进来的时候掩饰我的恐惧,但是他虽然看出了我对他态度的变化却完全没有作何回应。他只是递给我一个塞满了钞票的信封。我连数都没数就将书递给了他。他看着书的标题,随后翻了翻书页,大笑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是给自己肯定,像是他决定了什么。
我以为杰洛德会马上离开,但是他却走到了我的一个铁质的纸篓前把书扔了进去。他的手伸进口袋,拿出了一瓶打火机油和一盒火柴。几秒钟之后那本书就化成了熊熊烈焰,那气味也几乎同时消失了。就算是我的头脑已经开始清醒,我还是觉得需要问他为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
“我母亲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对这个家庭有益的。”说完他就拿起了那个纸篓,那里面现在只剩下带着火星的余烬了。我警告了他那个纸篓应该很烫,但他只是耸耸肩跟我说他经历过更要命的。随后杰洛德·凯便离开了,我再也没见过他或那本书。
档案员
陈述结束。
纵使我想把尤根·莱特纳这个名字从我人生中划掉,现在也是不可能的了。我猜期待我们已经将在1994年与他图书馆有关的那件事故发生之后的事项全部处理完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但如果格特鲁德能至少想到把这份陈述加入项目相关文件的话,多少会有些帮助。谁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与他的书籍相关的文件,或者与研究院正在进行的研究相关的文件被无视了?如果我运气还算好的话,我猜这不是一个独立的案件。我越是详细调查这个档案馆,越发的感觉到格特鲁德只是把文书档案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文件夹了。再加之她任档案馆馆长已经至少有五十年了,所以…这份工作比我当时想象的还要艰巨。
不管如何,我们能够核实的与思维恩先生相关的信息与档案中的陈述一致。马丁没能在任何神秘学书籍名录找到任何标题为《Ex Altiora》或是相关的书籍,所以我让萨沙去做了复查。结果也无终。或许思维恩先生记错了书的标题?感觉不太可能,书名并不复杂,加之…他描述的现象也确实是因为与真品莱特纳藏书距离过近而造成的影响。即使如此,其他所有从莱特纳图书馆发现的定制藏书都是已有的恶魔学或是奥术文献。如果还有我们没听说过标题的莱特纳藏书流落于世,我怕这需要一些关注。
随后有用的追踪调查时间分布零散。乐施会诺丁顿山门店的捐赠记录里,2012年十月/十一月的档案只有匿名图书捐献,同时当时在职的员工也没有任何人记得这本书。我们也没能追查到杰洛德·凯的下落。除了陈述的这个事件以外,他几乎在他的开庭审讯结束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在思维恩先生的陈述中杰洛德和玛丽·凯的照片确实与他们的登记照片匹配,从描述上来看他确实找到了“针孔图书”的原址,虽然该店已经在2008年因为明显的原因已经倒闭,在此之后直到2014年才有人搬进来。有一件蒂姆发现的有意思的事,在警察官方的玛丽·凯尸检报告里写到 – 风干的皮上面有用记号笔写的文字。在记录中没有任何对该文字的复写和翻译但是文字语言被确认为梵文。
所以我们没有什么确凿的信息去继续调查下去。但是我还是会将这件事报告给伊莱亚斯并且建议他将找寻莱特纳图书馆流落的藏书定为研究院的最优先事务。尤根·莱特纳已经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够多的伤害了,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确保他不再祸害人间。
录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