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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0912

蠕动

档案员

以下为蒂莫西·霍奇(Timothy Hodge)的陈述,内容有关于他与哈莉特·李(Harriet Lee)的性接触和随后的死亡。陈述提供于2014年十二月九日。音频由伦敦马格努斯研究所档案馆主任,乔纳森·西姆斯录制。

陈述开始。

档案员(陈述内容)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她死了,但我不……

让我从头开始吧。我是个设计师,主要是自由职业,偶尔和一些喜欢我作品的公司有长期合作。我还有,好吧,曾经幸运的拥有过我自己的公寓,能够安顿下来并且在家做大部分的工作。这意味着每次我有大项目的时候我会很长时间不出家门。虽然不是什么稳定的工作,但是我很善于平衡时间,所以每次完成一个大项目后我会休息上几天,或者甚至一整周再开始下一个项目。我发现用这些时间去放松和发泄一下很重要,因为每次需要工作时我经常错过周末休息日。我喜欢用喝酒和泡吧来放松自己,通常在卡姆登(Camden)或是老街(Old Street)。我承认我在泡吧时有时会吸点什么,但我发誓这一切发生时我十分清醒。

尤其是那一晚,大概是三周前,我刚刚为一个要求很多的客户完成了一个大项目,想要来点刺激的。不幸的是我的朋友都没空和我一起——并不奇怪,毕竟那是十一月中旬的星期四——所以我觉得特意进城太麻烦了。幸运的是我住在布里斯克顿(Brixton),所以我家附近还有一些不错的地方,而我刚好知道天狼星(Dogstar)每周四的氛围都不错。我决定去好好玩一玩。

到最后我确实挺开心的。尽管人很多音乐也不错,我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狂野起来,但是我喝了不少,跳了挺多舞。好吧,我有可能没我之前说的那么清醒,但我绝对没有喝醉。那天晚上我并不是特别想找人来一炮,但我知道我并不算没有吸引力,而且我住得近,所以我总是注意着……这么说吧,任何能找到伴侣的机会。我看到她时已经快到午夜了。她很瘦,看起来像个学生,所以我猜她大概在十九岁到二十八岁之间。她的头发很长,染成了深红色,穿着破洞丝袜,眼线画得很浓。正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孩。

她的身影藏在舞池中,我马上开始了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的计划。不过这比我想象中更难,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大门处。最开始我以为她是在等人,但我越是看着她越能注意到她眼中的紧张,甚至是恐惧?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我,我们的视线相遇,你懂的?她走过来,我们开始一起跳舞。她跳得非常好,比我好多了,身体有韵律的舞动着,“翩转”这一词突然的出现在了我脑海中。

我提出请她喝一杯但她拒绝了,示意想要杯水,我愉快的同意了。音乐声太大,我并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但这种晚上又不是出来和人聊天的。此外,我听得清清楚楚,她附身过来,问我是不是想要她。我说是的。回想起来那真是愚蠢,当然了,但她很漂亮,动起来时有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深深的吸引着我。我说是的的时候她笑了。有那么一瞬间她那看上去并不是期待的笑,而更像是解脱的笑。

天狼星外面比里面安静多了,我们有机会聊了一会。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哈莉特,她很高兴听到我住在附近,因为那晚很冷。我们往我住的那条街走时她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膊。最初我以为她只是为了取暖,因为她没有穿外套,而我怀疑她穿的那件薄夹克完全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当我看向她时,她却像先前看向大门时那样四处看着。当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走过的每一条街时她的紧张更加明显了。我问她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并试着跟她说我住的街区还不错,她十分的安全,诸如此类。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但看起来仍然很紧张。

当我们走到快一半时,她开始抓起了她的胳膊。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搓着胳膊想要取暖,但几秒后我才明白她是在用力抠挠着,指甲深深划过的地方留下了显眼的红印。我开始怀疑有什么事不对劲,就问哈莉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没有我应该知道的事。她坚持道不论有什么事情,到我的公寓去比在三更半夜寒冷的大街上解决要容易得多。

等到走到我住的地方的时候,她回头往身后看的样子已经几乎是惊慌失措了。我随着她的目光却没看到任何东西,所以赶快的打开了前门让她进去。当我们都走进了相对温暖的走廊,门紧紧的在身后关上后,她马上看起来放松了一些。我的公寓在三楼,虽然像我说的,我住的街区很不错,我的门上还是有个单闩锁。哈莉特看到它时明显的放松了许多,当它上了锁时更是如此。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和抓挠手臂的动作几乎立刻停止了。

我问她是否想要杯茶或咖啡暖和暖和。她只是要了一杯水,说她感觉有些不舒服。我们坐了下来,等我给她拿了杯水,为我自己泡了咖啡之后聊了一会天。我的直觉是准确的——她是个艺术系学生。她在伦敦待的时间不长,她说,她从索尔兹伯里来,最近感觉在这里生活没有……那么容易。她停顿的时候,我在她眼中瞥到了曾在街上看到的恐慌。

我问她出了什么事,说很明显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扰着她而我很乐意帮忙。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她告诉我她前天晚上被抢劫了,虽然她说出“抢劫”两字的神情好像她也不确定似的。我只是点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她住在拱门(Archway)区的艾尔松街(Elthorne Road),那天午夜左右正在往家走的事后看到一个女人脸朝下躺在人行道上。那女人穿着一件红色长裙,哈莉特说她看到了裙子在橙黄的路灯光下不断改变形状,好像裙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似的。

哈莉特已经快到家了,她和其他几个学生同租,所以她说她当时有点心大,接近了那个女人并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没有回应,但红裙子突然静止不动了。

忽然的,那女人以哈莉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速度跳了起来径直冲向她,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推向了附近的一堵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哈莉特说除了那女人的裙子,一头干枯漆黑的长发和瞪大的眼睛以外,她完全没有看清那女人的其他特点。那女人向她咆哮了些什么,但哈莉特听不懂。她尝试着与那劫犯交流问她想要什么,但她开口时胃部突然一阵剧痛,好像是被刺伤了似的,她也正是这么认为的。她告诉我她几乎是马上就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当她醒来时,穿红裙子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哈莉特本以为因为自己肚子上的刀口她会在一片血泊中醒来,但她怎么都找不到任何伤口,除了跌在地上时磨破的膝盖。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家,想要睡一觉忘掉这件事。

她说从那时起,无论她去了哪里,总会见到那女人。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被跟踪着,在自己家也呆不安宁,总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将她向下拉。她的皮肤开始发痒到难以忍受的程度。哈莉特想过去报警,但她说当她走近警察局时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吐在了人行道上。她说她也试过去医院,但他们只是告诉她并没有任何明显的症状,要她去约她的医生。过去三天里,她穿梭于各个咖啡厅,酒馆和酒吧里,任何人足够多,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她不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哈莉特哭了,我因为提出了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混蛋。我嘟哝着道歉,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他感到好一点。我不知道我期待着会发生什么,但我绝没想到她会在那一刻亲我。我知道,我知道,她那时很脆弱,而我感觉像个……但我发誓我没想过占她便宜。我一遍又一遍地问她是否确定,但她只是不停的点头,把我拖进了卧室。我是说,我们做了。没什么其他好说的,真的。重要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们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我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刚要说些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的时候我感到有东西在动。很难准确描述,但那不是她的肩膀在动,而是皮肤下面,里面的东西。它轻轻的擦着我的脸颊蠕动着。

我猛地坐起来,但唯一能表明她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是她伸过手来,心不在焉的挠了挠我躺过的地方。我放松了下来,再次躺下;也许这只是我的想象。但就在那时她翻过身来,突然痛的开始呻吟起来。她瞪着眼睛,紧紧的抓着她的腹部。我想要看看出了什么事,问她我是否可以帮忙,但她把我推开了。

我不知所措,所以我跑出房间去了卫生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来我又没有止痛药或者消化药。或者我该叫救护车?我不确定,最后我翻遍了我的医药柜,寻找……我不知道;任何能帮上忙的东西。我仍然能听到哈莉特在卧室里痛苦的呻吟,等我下定了决心要叫救护车的时候,听到了一点声音,阻止了我的脚步。

从卧室传来的声音很难形容。我能想到最接近的说法就是……那听起来像一个鸡蛋掉在了石头地板上:一种潮湿的,咔嚓作响的声音。然后是寂静。哈莉特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我缓慢的,非常慢的走回卧室。门是开着的,但我没有开灯,所以房间里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我可以打开厅里的灯,我猜,但我心里的某个声音让我觉得我并不想看清房间里的东西。我在门口停了下来。唯一的亮光来自外面街灯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的一丝光线。

我十分抱歉。我看到的东西很难写在纸上,但这是唯一能解释我为什么会那么做的办法。为什么会将我的公寓点着,赤身裸体的站在冬夜的街道上直到消防员赶来也比再在那地方呆上一秒钟也好的多。是的,我承认是我自己放的火。把这个当成证据拿给警察看我也不在乎,我只是需要有人能理解我。

我回去的时候那个房间已经认不出来了。床上哈莉特曾躺过的地方有一个形状,但那不再是他了。在那一摊坑坑洼洼,扭曲的血肉中,我认不出任何曾经是人的部分。床本身则被光滑而有光泽的深色液体浸透了,从床单滴落到地板上。但真正让我感到恶心,让我逃离的是一切东西上扭动、蠕动着的东西。它们覆盖了所有的表面:地板,床,曾是哈莉特的东西,甚至天花板。一层由苍白,扭动的蠕虫组成的厚厚的、移动着的地毯。

那间公寓烧了很久。

档案员

陈述结束。

这个故事十分令人担忧。不是因为霍奇先生的经历,尽管我能确定那必然十分令人沮丧。如果这是真的,当然。事实上,萨沙所获得的警方报告与这个故事相矛盾。尽管去年十一月二十日霍奇先生的公寓确实着火了,但是显然没有找到任何纵火的证据,里面也没有发现人类残骸,尽管在建筑结构受到严重破坏前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他们确实在卧室里发现一些烧焦的有机物,但经过测试,显然不是人类,虽然报告没有列出来源是否已经确认。

我会说这确实与哈莉特·李的失踪案有关,她是罗汉普顿的一名学生,在这份陈述被提交后不久就被报失踪。她似乎符合这里给出的描述。不过,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问题,尽管她的去世显然十分令人感到悲伤,诸如此类。

不,令我觉得忧心的是,如果霍奇先生所回忆的哈莉特的故事是正确的,她确实在拱门被一个身穿红裙子的女人袭击了,那这与简·普伦蒂斯(Jane Prentiss)的描述与最后所知地点相符。我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表明我的前任对这份陈述采取了任何后续行动,所以我已经向疾控中心说明了霍奇先生的情况。我们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来进行后续采访,如果他曾和普伦蒂斯的受害者之一发生过性关系,那他们需要尽快处理他。我只是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

录音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