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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2302

蜂巢

[咔哒]

档案员

以下为简·普伦蒂斯的陈述,内容有关于……她阁楼中的黄蜂巢穴。陈述提供于2014年2月23日。音频由伦敦马格努斯研究所档案馆主任,乔纳森·西姆斯录制。

陈述开始。

档案员(陈述内容)

我无时不刻在发痒。我皮肤的深处,骨骼的所在,藏匿在肉里,我能感觉的到。有什么东西,虽然不动却在蠢蠢欲动。渴望着自由。它太痒了,我不觉得我想要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你帮不了我的,至少我不认为你能帮得到。但不论那召唤着我的,想要占有我的是什么,它恨着你。它恨着你的存在和你所做的事情。如果他这样地憎恨你,那说不定你能帮到我。如果我希望被帮助的话。我不知道我是否需要帮助。你需要明白,它唱得如此甜美,我需要它。但我又感到恐惧。这样是不对的而我需要帮助。我需要让它被见证。让无情冰冷的知识的光诅咒这些爬行着的、滑行着的、涌动在凹凸不平的角落与裂缝中的东西。让诅咒渗入这巢穴的孔蚀之中。

当然,你看不到的。它并不是真实的。并不像是你我那样的真实。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感觉。你熟悉密集恐惧症么?那种对不规则的, 蜂巢的孔洞感到的恶心的恐惧。让你脑海深处也能感受到类似的瘙痒,像是那些腐烂而又空洞的小孔, 也涌动在你的脑中。那又是真实的吗?

我很抱歉,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我来这里的原因。这个书本与学问,视线与注视的地方。我很抱歉。我应该说的。我会说的。

我……我很久没睡觉了。我睡不着。我做的梦充满了爬行和许许多多的腿。它们不仅仅是在滑行着和挖掘着,但是正是那挖掘吸引了我。它们总是唱着那首血肉的歌。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个凌乱无章的故事。我希望你能在更多事情上原谅我,因为我有可能做得更过分。我有那种感觉,那种在你肚子里蠕动般的直觉。这里将发生超乎寻常的暴力事件,而我深陷那暴力之中。

我想,你会知道吗?当我透过玻璃看着你。吃着三明治时,你知道你在哪么? 你叫我“亲爱的”。“请坐吧,亲爱的。”“你可以把它写下来,亲爱的。”“你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亲爱的。” 你真的知道自己所处的危险吗?

我的阁楼里有一个黄蜂的巢穴。那个肥胖的东西蔓延着潜伏在阴暗的角落里。它鼓动着生命与恶意。我可以坐在那里几个小时,看着它的表面上的螺旋般的纸浆构造。我也这样做了。令我着迷的不是那些花纹,我不是那些追求分形的傻瓜之一;不,令我着迷的是那背后的歌声。唱着我很完美。唱着我是一个家。唱着我可以完全被爱吞噬。

我不知道那个巢穴在那里多久了。那甚至不是我的房子,我只是住在那里。一个满身是汗的老男人自认他拥有这个房子,因为我的停留而向我讨要金钱,好像这样就能救了他的命一般。你知道么,我曾经还为此担心过。我还记得在开始做这些梦前,我曾会花费那么久来担心这笔钱。担心我如何才能负担得起生活在那里。现在我知道了无论那个老男人怎么想,不管每次他经过屋子拧着眉头,瘪着嘴满脸嫌弃,这些都不是他的东西。它拥有一千名更加真实的主人,它们就在建筑物墙壁内活动,生活和唱歌。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黄蜂巢。我想知道他有多久不关心这些事了。黄蜂的巢在那里有多少年了。

你有听说过丝虫么?蚊子用它们的吻来赠与丝虫。之后它慢慢成长,在人体中阻止水的正常循环,让四肢与腹部肿胀拖垂着液体。现在,当我看着那个肥胖的被汗水浸透的大肉坨时,我就会想到这个,那声音在唱着让他瞧瞧真正的寄生虫能做到什么。

像这样的情况过了几个月了?在这之前有时间存在吗?那肯定是存在的。我还记得那段没有刺痒,没有恐惧,没有那甘露般甜美的歌时的生活。我曾有一份工作。售卖水晶。它们纯洁,清晰,明亮,而且它们并不会对我唱歌,虽然有时说它们会唱。我们会把水晶出售给面带微笑头染色彩的年轻情侣。我记得在我发现巢穴之前,来过一个名叫奥利弗(Oliver)的新客人。他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不是出于欲望,爱意或是轻蔑,而是出于悲伤。如此深沉的悲伤。还曾有一次充满恐惧。那不再重要了,因为商店中没人愿意听见在他们之下的蚂蚁们,我尝试过去告诉他们,去解释,但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年轻漂亮的家伙们提出了投诉,我便离开了。

那是当我还称自己为女巫。威卡(wicca)和异教徒,我会在泰晤士河畔的仪式中度过我的周末。我想要某种超越自我的东西,但无法忍受教堂的牧师,伊玛目或印度教司。我知道的更多。我知道想要召唤那些饱受践踏的神灵并不简单。除了精疲力竭和骄傲外我从没在我的仪式上感受到任何东西,我以为那是我精神上的狂喜。

我希望,在那刺痒的深处,他们仍然是我的狂喜。尽管我现在能触碰到某些东西了,但那是所有我关于地脉线和大地女神的言论永远无法能为我做好准备的。它并不是神。如果它是的话那只有可能是个死去的神,那腐败湿腻的尸肉满溢着蠕动的蛆虫。

我第一次听见它是什么时候了?我能肯定不是从巢穴开始的。我从未进过阁楼。那里被锁着而我并没有钥匙。我花费了一天的时间用那把老旧的钢锯锯开了挂锁。直到最后我的双手都起了水疱。如果我不知道会发现什么,那我为什么要那样做?为我唱歌的那个人的脸庞存在于我之上的那隐匿黑暗中。我没有看见什么黄蜂,我知道我没有看见。那巢穴中没有黄蜂。那么,如果它还没有向我唱歌的的话,我怎么会知道我需要去那里,与其共处黑暗之中?

不,那并不正确。向我唱歌的不是那巢穴。它单纯只是一张脸。不是一整张脸,因为巢穴的整体是无限的。那没有尽头的蠕动在蜂巢的血肉和膨胀的毛孔中钻进钻出。蜂巢只不过是张纸罢了。

是那些蜘蛛么?在进入阁楼入口处的角落有些蜘蛛网。我会看着它们匆忙地消失在木板之间。“你们要去哪里,小蜘蛛?”我会想。“你们在黑暗中看见了什么?是食物吗?是猎物吗?是捕食者吗?”我想是不是蜘蛛们发出这柔和的嗡嗡的歌声。但不是。当然了,蛛网们同样也有一首歌,但那不是巢穴的歌。

我曾会抠我的皮肤,算是一种强迫症。我会在浴室里呆几个小时,凝视着,尽可能地去把脸贴近镜子。寻找那些变暗的毛孔去挤,观察那些凝结的油脂像虫子一样从我的皮肤中钻出。往往我都会得到过度刺激或者发炎留下的红肿斑痕。那时我听到歌了么?

是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依旧如此清晰地记着一个同学告诉我黑头是我脸上的一个洞,如果我不去清理它,它就会长大烂掉。是那时我听到的吗,毕竟那样的画面已经深深地永远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了?说不定是去年,雨后,当我路过我房子旁边那个狭长的他们叫做公园的绿地,看着那成百的虫子们爬着蠕动着来到地表。

也许我一直都听过那首歌。也许那些刺痒一直都是真实的我。而那个快乐的,微笑着的称自己为女巫,会在晴天时去公园喝酒的简。也许她才是那个疯狂错觉,埋藏了真实的,病态的,蠕动着的原本的我。作为人,当你剥开表面的伪装就能发现,人不过是一个给千千万万游走生物提供温暖湿润环境的栖息地。而它们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们。

我需要去思考。清理我的思路。尝试去记起,但是去记起什么呢?我过去很孤独。我知道的。我有些朋友,至少我过去有,但我失去他们了。又或是他们失去了我。为什么会是那样呢?我记得愤怒的叫喊声和谴责,之后我被抛弃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记忆都十分模糊。我确实记得他们称我为“有毒的”。我不确定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除了那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孤独的原因。是这样的吗?我只是在被想要真实的爱的希望所左右吗?不是你能所理解的爱。是更深层,更原始的爱。是种需求也是种感觉。那种爱能吞噬你的一切。

你帮不到我的。我现在能确定了。我试过去把它用你能理解的词汇写下来。但现在我盯着它而且没有任何词能足以来准确描述我很痒的事实。因为“痒”不是正确的词。因为本来就没有正确的词,所有你们这些研究所和无知都可能在赞美这个词的力量,它甚至无法触及去完全理解深入我骨髓的感觉。除了更多无用的墨水和死去的字节,你的书籍,档案,图书馆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可能的帮助呢?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巢穴讨厌你了。你可以观察并归档,记录下来每个你看见的细节但你永远无法理解它们。你夺去了它的恐惧,即使你贫弱的文字没有那样做的权力。

我不知道为什么巢穴选择了我,但是它这么做了。我想它一直都这么做了。这歌声即响亮又美丽,而我那么地害怕。在我的阁楼里有一个黄蜂的巢穴。也许它能舒缓我发痒的灵魂。

档案员

陈…陈述结束。

这真是…呃…

不好意思,去读这份陈述是…嗯…咳。当然,令我感到高兴的是我们…找到了普伦蒂斯给研究所的陈述,虽然它回答的问题比我所期望的少得多,能给我们关于她的新情报也比我们现有的少,除了在获得医院通报前,她现在精神状态的一个特写。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宗教历史,和她由于一场蚂蚁灾害导致的精神崩溃,导致了她在位于拱门(Archway)的正能量心灵用品店(Good Energies spiritual supplies shop)的工作的终结。

黄蜂的巢穴有点意思。医护人员的报告称,当他们和警方在对普洛斯彼罗路,普伦蒂斯小姐公寓中有尖叫声的报案作出回应时,发现她昏倒在阁楼空间,前臂直到肘部被埋没在“捣碎的有机物”中。我猜这有可能是那个黄蜂的巢穴,但附近居民没有报告说有在该地区看到黄蜂。不幸的是,无法进一步的检查,因为当晚晚些时候一场大火彻底烧毁了公寓并杀死了房东亚瑟·诺兰(Arthur Nolan)消防人员确定他是在点燃香烟的情况下睡着了,原因是发现他的残骸坐在扶手椅中,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曾试图逃脱。

普伦蒂斯小姐被带到惠廷顿医院(Whittington Hospital)急诊科,但她已经显露出……被虫侵害的迹象,这便是导致后来她外表特征的原因。当六名医院工作人员正试图去治疗并镇定她时,许多蠕虫被猛烈地排出她的身体。它们迅速钻进医务人员的软组织,眼睛,舌头,等等,之后进入大脑,将他们在一分半左右的时间后杀死。之后她平静地走出急救室的门。一名护士曾试图逃跑,但他在惊慌中绊倒在了楼梯上,摔断了脖子。之后她便不见了。研究所曾被询问,而虽然在她的陈述中她曾声称自己被附身,但因为情况被定为是医疗性质,所以我们的调查被阻碍,就我来看,是用来掩饰真相。如果我们知道这份陈述,可能情况会有不同,但事实就是如此。

但任何熟悉她文件的人都可以告诉你这一点,我们仍未有任何证据表明普伦蒂斯实际上是超自然的。它可能只是未知的带有侵略性的寄生虫。外面有些非常离奇却正常的事情。但这件事并不是这样,我知道这不正常。不知为何,我……我感觉得到。我很抱歉,我似乎失去了我的学术性情感脱离。这份陈述中的某些东西影响到我了。我…..我要去躺一会。

[咔哒]